瑞典斯德哥尔摩当地时间2023年10月5日13:00（北京时间19:00），瑞典学院将2023年度诺贝尔文学奖颁给了挪威剧作家

  ▴2019年9月6日，约恩·福瑟在奧斯陆挪威剧院推出其新书时所摄 ©️

  约恩·福瑟出生于1959年，有着“新易卜生”之称的他是“当代欧美剧坛最富盛名”、“作品被搬演最多的在世剧作家”，被欧美戏剧界公认为是继易卜生之后对这样一个世界贡献最大的挪威剧作家。福瑟与中国戏剧界结缘于2005年，此后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先后于2014年、2016年出版的《有人将至：约恩·福瑟戏剧选》和《秋之梦：约恩·福瑟戏剧选》两部剧作集，也使福瑟的作品更好的在中国戏剧领域得以系统化、规模化地传播。自1994年福瑟的戏剧作品第一次在卑尔根国家剧院首演，此后的20余年间，他的剧作先后被译为40多种语言，在整个世界范围内演出达到1000多场次，在中国，自21世纪初开始，福瑟的诸多代表作品也都曾亮相于国内的舞台之上。

  “蕴含着巨大情感张力的极简主义洗练语言”、“具有着强烈节奏感与音乐感的对白”、“并置的时空”、“交缠的现实与梦幻”、“暗涌的诗意”，以及“他字里行间对所有在时间荒原上相遇的人们所怀有的无限悲悯之情”都是福瑟剧作的突出特征。

  本篇文章中，光束从福瑟的代表作里选取了三部——分别是他的戏剧处女作《有人将至》以及两部本年度在国内舞台上被再度搬演的《一个夏日》和《死亡变奏曲》——为大家做简单的介绍，以期给予各位对福瑟作品更加直观的认识。

  ▴Scena Theatre, Someone Is Going To Come

  《有人将至》是福瑟的戏剧处女作，其完稿于1992年，但历经波折，直到1996年才得以首演，且至今仍然是福瑟所有剧作中在整个世界上演次数最多的一部。于福瑟而言，这部作品是他对戏剧的初恋，有着其他作品所无法替代的特殊意义和地位，与此同时，《有人将至》作为他的第一部剧作，也奠定着福瑟戏剧创作的整体基调，因此对于认识和解读福瑟的剧作而言，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与福瑟的大多数作品相同，《有人将至》甚少动作与行动，人物的个人特征也十分模糊。作品共分为七幕，讲述了一个年约五十的男人和一个年约三十的女人，在一个偏远荒凉、人迹罕至的海边买了一座老房子。他们时而庆幸终于能单独在一起，时而担心有人将至。他们抵达后不久，一个年约三十的单身男子来访，他既是邻居，也是卖给他们房子的人。这名男子本身是无害的，但夫妻间潜在的不安和焦虑投射在他的身上，使他成为了“爱情、死亡和性的催化剂”。男人如临大敌，内心恐慌不已，并开始怀疑、嘲讽女人，女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坐在他身边，静默无语，久至幕落。

  这是一个“几乎无事”的戏剧，以极简主义的风格写成，兼具着喜剧和悲剧的特点。作品采用的语言十分特殊，由短句和不断重复的相同短语构成，行文之间构成一种音乐性，也因此形成了独特的戏剧张力。停顿和静默与实际所说的内容一样重要，作品一方面看起来完全荒谬，另一方面又十分人性化。海（峡湾）的意象自《有人将至》开始便时常出现在福瑟的作品当中，变幻莫测的大海永恒地存在于戏剧人物的生活，“有什么会发生，有什么会被打破，有什么会丧失……这是一片令人又爱又怕的海，就像生活”，这一点在《一个夏日》和《死亡变奏曲》中也如出一辙。

  《一个夏日》的剧本于1999年问世，次年获得北欧剧协最佳戏剧奖，是约恩·福瑟的代表作之一。故事从一位年老女人的回忆开始，讲述了若干年前她的丈夫离家出走的那个秋日所发生的事情。

  夏末的一天，下着毛毛细雨，女人的丈夫在他们新搬进的农舍附近划船出海，毫无预兆地选择了死亡，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自此之后，女人只是重复、重新思考、重新想象那个生命冻结的日子，日复一日地站在窗前，面对着大海，没办法摆脱记忆的纠缠。读者和观众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目睹她看着窗外，凝视着致命的大海。

  在《一个夏日》的舞台上，并置着年老女人和年轻女人（同一角色的两个年龄阶段）的两个时空，并由年老女人承担着叙述者的功能，她们同时出现，“时而来回踱步，时而伫立窗前，同样不断地叙述和纠缠着过往”。多年前夏末发生的故事由年老女人的讲述徐徐展开，但与此同时，她的叙述中又掺杂着她自己的思考与想象，于是整个剧本的时空结构便也变得更错综复杂。

  与《有人将至》相同，作品也采用了平庸和重复的语言来书写对白，从头到尾没有条理分明的情节，也没有令人惊讶的启示或是令人震惊的观点转变，重复、停顿、空白和沉默，福瑟赋予了日常语句以全新的含义。正如瑞典戏剧评论家莱弗·策恩所言：“福瑟是在为一个尚未到来的时代写作。唯有在演绎者和观众共同的梦境中，这个戏剧的时代才能到来。”

  首演于2001年的《死亡变奏曲》汇集了约恩·福瑟剧作的重要特点，是一部讲述语言、缺席、死亡的作品。

  男人与女人结婚后生下了一个女儿，女儿渐渐长大，男人却移情别恋，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女人只好和他分开。父母分开对女儿的心灵产生了致命的创伤，他们离婚后，女儿搬去一人独居，逐渐变得忧郁孤僻。听闻父亲将要第三次结婚，女儿更加没有办法接受。于是在一个雨夜，女儿跳入了大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第二天早上，她的尸体漂浮在了海面之上。这便是《死亡变奏曲》的全部情节。在这部剧中，死亡是从一开始就已注定的结局，爱情、亲情、友情环环相扣、相互影响，悲剧发生后老年男女希望“这一切从没发生过”，但既定的伤害没有办法挽回，在一次次的上演中，这首死亡悲歌只能循环往复地奏响。

  福瑟以年老女人与年老男人谈论女儿的去世为开端，再次将现在的时空与过去的时空交织在了一起，形成了复杂的叙述结构。在《死亡变奏曲》中，有41处“（人物）突然停下来不说了”，188处“静场”或“长长的静场”，这同样是一部无真相、无冲突的悲剧。大海吞噬了他和她的女儿，迫使爱情早已死去多年的他们重新面对彼此，面对记忆和过往，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悲剧困惑着，却无从寻找答案。剧中的女儿无数次在雨中的海边堤岸上徘徊着，她在寻找什么？到底她的生命中缺失了什么使她最终选择了自杀（跳进大海）？作者从未给出答案，就如同生命中诸多没有原因的选择一样。

  正如邹鲁路在《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约恩·佛瑟戏剧作品中的关键意象》中写的那样：“佛瑟作品中所关注的主题，是古往今来的戏剧舞台上的永恒命题：人类生存的困境——交流的隔阂；人与人之间、人与外部环境之间的对抗……他笔下的人物就是我们日常生活中天天所见的普通人甚至有可能就是我们自己。”福瑟的眼光始终投向戏剧所要呈现和刻画的终极目标——人，这也是他的作品得以动人的根本所在。

  [1]汪余礼,黄彦茜. 从“留白”看福瑟戏剧与易卜生戏剧的内在关联——兼及欧洲现当代戏剧的一条发展轨迹[J]. 湖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3,50(05):95-104.

  [2]陈俊杰. 挽救共同体：论约恩·福瑟的戏剧创作[D].南京大学,2018.

  [3]邹鲁路. “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戏剧家、小说家、诗人福瑟[J]. 戏剧艺术,2014,(05):90-94.

  [4]邹鲁路. 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约恩·佛瑟戏剧作品中的关键意象[J]. 戏剧艺术,2010,(02):105-112.